FLY
——伤害总是不期然而至。
简坐在桌前，凝视着旁边墙角下的细小尸体——那只小飞虫在几秒前结束了它无用的挣扎。
它一直试图飞起，简想，但它做不到，它的翅膀受了伤。
她看着那只小虫一次又一次挣扎着撞上冰冷的墙壁，想了想，没有试图将它从那里挪走，也没有给它痛快的一脚，结束这没完没了的痛苦挣扎。她只是在一旁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注视着它，一直到它完全停止动作，她脸上的神色也没有任何变化。如果你仔细观察，你便会发现，她的目光似乎并不仅仅停留在这只伤了翅膀的可怜小家伙的身上，而是落进了更深，更暗，更沉重的地方去。至于那究竟是什么，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。
它死了。她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，似乎要从中找到什么东西，它试图飞起，可它终是死了。
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摄住了她的心脏，并且，那或许并非她一直以来以为的疼痛。在疼痛的表象下，潜伏着什么更为沉重的东西，正是它们压迫着她，造成了她的疼痛。
那细小飞虫的尸体此刻仍然躺在她的脚边。
一切有终必有始。
那么，究竟什么是开始呢？是什么造成了这一切，造成了它的死亡？是它折断的翅膀么？是它飞翔的愿望么？还是它所背负的，有关飞翔的宿命呢？又或是……我没能阻止它呢。
她突然觉得难受。难受，不是难过，她的灵魂似乎脱离了躯体，此刻正在张牙舞爪地嘲弄着那羸弱不堪的脆弱躯壳。她试图安抚自己躁动的灵魂，整个人却越发难受起来。
开始和结尾似乎从来不需要起点和终点。前一刻苦痛挣扎的是那纤弱的飞虫，而此刻痛苦挣扎的却是她自己。它死去了，那么，她也将死去吗？死去灵魂，变得麻木，变得苍白。
Fly，她在心中默念这个词语。想起那一首熟悉的钢琴曲，名作“飞”，她听来却像是没有终点的徘徊与挣扎。
或许飞行本身就是一种挣扎，不然，鸟儿为什么要如此用力地扑扇着翅膀呢？只是，如果这一切只是徒劳，那又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此直至死去呢？这究竟是一种信仰还是一种自我折磨？亦或两者兼具？
思维像是棉花糖一样膨胀，却绵软无力。
她急切地需要什么东西来打破这桎梏，她需要释放。
或许那摄住她心脏的，也正是此，并非所谓的疼痛，而是空白。因空白而无物填充，因而空洞，而空洞的地方，总容易灌进冷风。
只是一种力量，她无意识地联想到，一种力量，将整个身心都燃烧起来的那种耗尽一切的，靠牺牲来获取前进的，伴随着苦痛的力量。
可是那值得么？倘若所谓的前进只是幻影呢？那宛如飞蛾扑火一般的决绝姿态，真的真的，需要吗？
思绪仿佛飘浮在云端，而内心的疼痛渐缓。
那里仍是空白。
飞虫的尸体躺在她的脚边，像一张老旧的照片。
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被唤醒。
她站起身，张开了双臂。
2014.6.8